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蔚姝輕啜的音兒陡然止住,她咬住下唇,被欺的嬌/軀顫顫。

軟靠在謝秉安懷裏的人兒,貝齒緊緊咬著下唇,她的思緒被那只手掌控,洇濕薄紅的杏眸裏,浮出不曾有過的迷離。

“寧寧”

謝秉安貪/戀的吸/取著她的氣息,後窗的簾子時不時的被風吹開一角,蔚姝嚇得躲進謝秉安懷裏,不安的蜷縮著。

馬車內彌漫著旖旎。

蔚姝身子軟綿的靠在謝秉安懷裏,小臉緋紅,濕漉漉的眼睛迷離飄忽,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。

謝秉安就像是一只不知饜足的獸,懷裏顫栗不已的嬌軀換回他僅存的理智,他閉上眼,將瘋狂湧/動的惡念壓下去,看著她哭的通紅的眼睛,唇畔下一圈紅痕,險些被咬出血絲。

他擡手拭去小姑娘唇上的/水漬:“哭什麽?”

蔚姝憤恨的瞪著他,偏偏她的眼裏都是淚水,發髻微亂,鼻尖微紅,不僅沒有威懾力,倒多了些嬌媚的調/情,看的謝秉安喉嚨發緊,險些遏制不住竄上來的邪念。

“你無恥,卑鄙、登徒子,大、大奸宦!”

蔚姝哭著罵了一頓,尤不解氣,又罵了一句:“死太監。”

謝秉安:……

男人擦去她臉上的淚:“娘娘是咱家的對食,咱家想對娘娘做什麽便做什麽。”他輕撫她的下頷,看她:“同樣的道理,娘娘想對咱家做什麽,咱家自是配合。”

蔚姝臉蛋羞/臊的紅,對眼前的人又氣又恨,最後就憋出三個字:“你做夢!”

她推搡謝秉安:“你放開我。”

不知是謝秉安對她的突然襲擊沒有設防,或是覺得饜足了,竟是被她輕易掙脫,她迅速後退坐在角落,跟受驚的小獸一樣,戒備的瞪著謝秉安。

謝秉安皺了皺眉,忍住肩上的疼,乜了眼小姑娘臉上還未褪去的紅意,薄唇抿著笑,靠在車璧上,緩著猛烈襲來的疼痛。

沒了寧寧的氣息,傷口好像更疼了。

馬車朝著長安城行駛,路上偶有顛簸,蔚姝一直戒備的盯著謝秉安,見他靠在車閉上,闔眼假寐,繃著的身子總算能松懈一些。

她往旁邊挪了挪,掀起窗簾問雲芝:“我們到哪了?”

雲芝道:“回小姐,再有一個時辰就要進長安城了。”

蔚姝縮回馬車,百無聊賴時,擡頭盯著謝狗打量。

他靠在車璧上,隨著馬車的顛簸,頭微微擺動,面具下的眸闔著,修長好看的手隨意搭在膝上,他今日穿的是黑色的衣袍,蔚姝也才註意到,他身上還披了一件黑色披風,馬車裏光線昏暗,而他著一身黑,幾乎將自己隱匿在暗處。

蔚姝想到他對她方才做的事,氣呼呼的轉過頭不再看他。

馬車行了許久,直到暮色將至,才終於駛入長安城。

這後半天的日程,謝狗保持著一個姿勢從未動過,蔚姝簡直懷疑他是睡過去了。

她輕輕呼出一口氣,起身走到謝秉安跟前,伸手在他手背上戳了戳,瀲灩的杏眸一眨不眨的觀察謝狗的反應,打算在他有反應時,自己能盡快坐回原位。

可謝狗紋絲不動。

蔚姝蹙眉,伸手又戳了戳,他仍是不動。

“掌印。”

“謝狗。”

“謝秉安。”

蔚姝湊上前,喊了三次,面具下的那雙眸,壓根沒反應。

莫不是暈過去?

蔚姝神色一慌,正要喊東冶進來,到嘴邊的話又忽的頓住,她緊張的咽了咽口水,看向遮住謝狗容顏的黑色鎏金面具,緩緩伸出手。

他應該是暈過去了。

不如趁此難得的機會,一睹他的真容。

她的手剛觸到面具邊緣,皓腕便被謝秉安攥住,男人聲音暗啞低沈,透著幾分難以察覺的虛弱:“娘娘還想繼續?”

“你你你、你才想呢!”

被捉個現行,蔚姝用力甩開謝秉安的手,卻被對方撈入懷裏坐著,謝秉安埋入她的頸窩,按住蔚姝掙紮的身子:“讓我抱一會。”

蔚姝:……

她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。

這不是自投羅網嗎?

謝秉安闔上眼,貪/婪的吸取著蔚姝身上淺淡的氣息,香甜的味道安撫著後肩的傷痛,方才若不是察覺到小姑娘靠近才醒來,險些就被她鉆了空子。

他害怕蔚姝看到面具下是溫九的臉。

害怕對他依賴喜歡的小姑娘發現他是她恨之入骨的謝秉安,會決絕的離開他。

若這是一場夢,就讓這場夢長一點罷。

沒入謝秉安的懷裏,蔚姝忽然聞到一絲血腥味,她聳了聳鼻尖,確定自己沒有聞錯。

“娘娘是狗嗎?每次在咱家的馬車裏都要聞一聞。”

蔚姝:……

她憤憤道:“你才是狗!”

“嗯,我是狗。”

一只,只想念著,貼著寧寧的狗。

馬車駛入宮裏,謝秉安終於放開蔚姝:“回宮了,娘娘回樂明宮罷。”

蔚姝得到解脫,頭也不回的離開馬車,生怕晚一會又會被謝秉安抱進懷裏不松手。

東冶從馬車外進來,擔憂的看著主子:“主子,奴才扶你。”

他掀開車簾就聞到了血腥味,可見主子的傷勢又加重了,主子也真是的,與蔚小姐分開坐一輛馬車,自個兒修身養傷不好嗎,非得跟蔚小姐待在一處。

謝秉安垂眸,撚著指腹,上面殘留著小姑娘身上香軟的觸感。

回來這一路,到讓他有些留念不舍。

他擡手搭在東冶手臂上,淡聲道:“等她走遠了再出去。”

東冶:……

主子為蔚小姐受傷,不該讓她知道,博得她的同情嗎?為何要瞞著她?

似是看出他所想,主子啟唇道:“我要的不是她的同情,虛假的同情,大可不必。”

東冶忙低下頭。

宮中轎攆停在樂明宮的寢殿外,雲芝攙扶蔚姝走下轎攆,勺紅從寢殿內走出來:“娘娘,奴婢已備好熱水,就等娘娘回來。”

“娘娘,您可算回來了。”

李酉笑著走上前,餘光瞥見蔚姝肩上沁著幾滴血點,心裏咯噔一下:“娘娘,您受傷了?”

不等蔚姝開口,雲芝先是倒豆子似的,將獵場的事一通子倒出來,蔚姝聞言,秀眉緊皺:“你是說,綁架我,又將我丟到狼群的,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銀霜?”

雲芝點頭:“小姐被掌印救回來就一直昏迷,奴婢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,銀霜固然可惡,可更可恨的是皇後,銀霜一定是受了皇後的指使,不然憑她一個奴婢,怎敢膽大包天的綁架小姐!”

她跺腳,氣憤不已:“銀霜攬下所有罪責,被掌印處死,皇後卻安然無恙,好好的回了鳳儀宮。”

李酉與勺紅面面相覷。

看來秋獵這三日,當真是驚心動魄。

蔚姝走進寢殿,將趕了一天路程的雲芝打發去沐浴解乏,讓勺紅在跟前侍候,她坐進倒滿溫水的浴桶裏,看向纏著細布的雙手,又想起在山間裏,被謝狗救下的一幕。

那晚若沒有他,她早已入了狼腹。

“咦,娘娘,您肩上也受傷了嗎?”

勺紅走過來,撩起搭在蔚姝肩上的長發,見她肩膀白皙光潔,這才放下心來。

蔚姝疑惑擡眸:“怎麽了?”

勺紅將青煙色的外衫攤開,露出肩上那處染著的幾滴血液:“奴婢見這裏有血,還以為娘娘肩膀受傷了。”

蔚姝擰緊秀眉,接過勺紅手裏的衣服,盯著衣衫上的幾滴血陷入深思,她沒受傷,也沒接觸過旁人,那這是……謝狗的血?

昨晚謝秉安救下她後,她便昏睡過去,對如何離開狼群,第二日如何坐上馬車都沒有印象,唯有不對勁的便是今日的謝狗,幾次與他同坐馬車,他都在看文書,哪怕是閑餘的時間也不見他休憩,但今日卻意外的休憩。

不對,是昏迷。

蔚姝抿緊唇畔,將外衫遞給勺紅:“給我拿一件幹凈衣裳來,我要去一趟巡監司。”

勺紅嚇得手腕一哆嗦,險些將外衫丟在地上,她回過神,對蔚姝道:“奴婢這就去。”

拿衣裳的空擋,勺紅將消息告訴李酉,讓李酉速去巡監司告知掌印大人。

巡監司外,錦衣衛面孔森嚴,握刀把守。

勺紅打著燈籠,與蔚姝剛走到巡監司便被外面的錦衣衛攔住,勺紅垂著腦袋沒吭聲。

蔚姝被錦衣衛冰冷的目光嚇了一下,她輕咳一聲:“我要見掌印,你去通稟一下。”

錦衣衛頷首;“奴才這就去。”

不多時錦衣衛便出來了,對蔚姝道:“娘娘,掌印讓您進去。”

蔚姝松了一口氣,看了一眼邊上的勺紅,與她一起走進巡監司,這一路她都在想,見到謝秉安該說什麽,是直截了當的問他是不是受傷了?亦或是試探他?

“姝妃娘娘。”

蔚姝想的入神,冷不丁的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,她眨了眨眼,掩飾慌亂,對東冶道:“我、我要見掌印。”

東冶:“掌印在裏面,娘娘進去罷。”

蔚姝輕輕頷首,提裙走進大殿,殿內只亮了幾盞燈,光線偏暗,她聳了聳鼻尖,沒有聞到血腥味,只聞到淡淡的墨香。

謝秉安看著蔚姝跟貓兒似的,踏進大殿先聞一聞氣味,唇邊抿著笑意,啟唇開口時,聲線卻是低沈偏暗色:“這麽晚了,娘娘找咱家有何事?”

蔚姝循著聲音擡頭看去,謝秉安坐在案桌後,手中拿著案牘,黑色的鎏金面具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出幾分神秘,他換了一身玄褐色的衣袍,護腕上有黑色的暗扣,如夜的黑襯的那雙手如玉般修長好看。

她走上前,眼睫上下撲扇,將謝秉安上下打量,開門見山:“你是不是受傷了?”

謝秉安眉峰微挑,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大殿外,東冶與勺紅站在外面,沖裏面的主子齊齊搖頭,急忙撇清與自己的關系。

勺紅恨不得用針縫住自己的嘴,若不是她多嘴,娘娘就不會發現主子受傷的事,可她那會不知道主子受傷的事,若是能早些知道的主子的授意,她就是裝啞巴也不會透露半個字。

謝秉安放下案牘:“娘娘為何會覺得咱家有傷在身?”

蔚姝走近他,看向他的左肩,謝秉安順著她的視線瞥了眼自己受傷的位置,搭在膝上的手指輕撚在一起,薄唇也陡地抿緊。

“我衣裳沾了點血,血點的位置正好是左肩。”

蔚姝看著他,肯定道:“我今日除了與你接觸之外,再未與旁人接觸,這血不是我的,那自然是你的,你的傷是昨晚在狼群救下我時傷的嗎?”

謝秉安垂下眸,無聲輕笑。

他到是小瞧了小姑娘的敏銳,憑這些細節就能想到是他受傷。

他掀眼看她,薄唇輕啟:“是。”

蔚姝瞬間抿緊唇畔,眼底浮出糾結與掙紮,謝狗是她的仇人,但這個仇人兩次救她於危難中,且為她受傷,雖然知道他救她也是因為為了繼續利用她罷了,可心底還是覺得虧欠了他。

今日在馬車上謝狗對她做的事,她到現在仍懷恨在心,無法釋懷。

“謝謝你。”

蔚姝想了很久,最終只說出輕飄飄的三個字。

謝秉安眸色微瞇,碾磨的指腹也頓住,冷肅的黑眸窺探到女人眼底流露出愧疚與糾結,唯獨沒有心疼,擔憂,就真的是在對一個陌生的仇人,說著一句無足輕重的道謝。

他垂下眸,薄唇緊抿成線條,心底洶湧著怒意與掙紮。

明知她恨謝秉安這個身份,竟還癡心妄想的從她眼裏看到對溫九的喜歡與關心。

謝秉安自嘲苦笑。

是他深陷在溫九這層身份裏,自己入戲罷了。

從巡監司出來,蔚姝心情便有些沈重。

回樂明宮的路上,她看向幽暗狹長的紅墻甬道,心裏生出森然的寒意。

好像從三年前外祖父和舅舅死後,就好像有許多人想讓她死。

範妾氏,蔚芙蘿,還有扮了十餘年慈父的蔚昌禾,就連往日與娘自稱姐妹的長公主也恨不得她死在宮中,她只知道自己是楊氏外親,身上留著蔚家的血,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,偏生惹得這些人都要除掉她。

如今進了宮,先是麗妃,燕王,再是皇後。

蔚姝長嘆,抱著單薄的臂彎,落寞的走向樂明宮,她想了許久都沒想明白,皇後為什麽要跟她過不去,她無權無勢,在宮中也不過是靠著身體裏的血茍活罷了,對她也並無威脅。

回到樂明宮,不見溫九。

蔚姝才想起,好像從下了馬車之後再沒看見他了。

勺紅見她四處張望,知道她在找主子:“娘娘,溫九被廉公公叫去承乾宮了,怕是晚些時辰才回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蔚姝回到寢殿,躺在榻上,卻是輾轉難眠。

她一閉上眼,眼前就會浮出外祖父,舅舅和娘親的身影,那晚季宴書說的話一直徘徊在心頭,既然秦叔叔還活著,為什麽不回長安城?又為什麽和鄭大人有密信來往?

蔚姝在繁雜混亂的思緒中逐漸睡過去。

天起了風,將廊檐下的燈籠吹得搖晃不止,裏面的蠟燭在搖曳中逐漸熄滅。

殿門推開,一道頎長的身影步入殿內,黑色的衣袍與黑夜融為一體,他的腳步極輕極淺,走到榻前,垂眸看著榻上的人兒蜷成一團,小姑娘纏著細布的手指緊緊揪著衣襟,臉上淌過一道道淚痕,在睡夢中也在哭泣。

嬌弱無助的聲音溢出唇畔,訴滿了委屈與思念,蔚姝秀眉緊皺,臉上雖是輕輕的啜泣,卻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哭。

謝秉安坐在榻邊,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:“寧寧。”

那一聲寧寧,裹挾了太多無以言說的情。

榻上的人哭作一團,謝秉安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悲蒼的哭泣揪作一團,泛起細密的疼痛,他想拭去蔚姝臉上的淚,可小姑娘的淚越流越多,怎麽也擦不盡,他忍著後肩傷勢的疼意,俯下身將小姑娘眼底溢出的淚盡數/舔/舐,吞入腹中。

濕潤的觸感在肌膚上纏/綿流連,帶起酥/麻的顫栗,讓陷入夢魘中的蔚姝漸漸清醒,她顫了顫如羽的眼睫,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溫九。

月光穿過窗紙灑在溫九身上,將那張清雋冷俊的容顏襯的愈發涼薄,從相識到現在,蔚姝鮮少從溫九眼裏看到除清冷寡淡以外的神色,不知是今晚的月色太過柔和,還是此時兩人挨得極近,她意外的從他眼底看到了濃情的溫柔。

“溫九。”

蔚姝抱住溫九,埋首在他懷裏,抽噎的哭泣,哭到幾乎喘不過氣。

謝秉安輕拍她的手臂:“告訴我,為什麽哭。”

蔚姝哭的停不下來,從溫九懷中擡起頭,沁滿淚水的明澈杏眸委屈的看著他,斷斷續續的湊出一句完整的話:“我、我昨天才、才知道,秦叔、叔沒有死,他和、和鄭大人一直有密、密信來往。”

哭聲揪著謝秉安的心,男人將貼在她臉頰的碎發別到耳後,眸底的暴戾隱匿在瞳仁深處,流露出來的,只有最溫柔的哄慰:“誰告訴你的?”

蔚姝道:“季、季宴書。”

謝秉安扣住蔚姝的後頸,將她按在懷裏,溫柔的拍著她的脊背:“一切都交給我,你只需要繼續做回從前開心無虞的寧寧。”

蔚姝悶聲哭:“回去不了,我沒有娘了。”

謝秉安在她發間親了親:“你現在有我,我會帶著你娘與楊氏父子的愛一直陪著你,我向你保證,在這座皇城裏,誰也欺不得你。”

蔚姝用力抓住溫九的衣襟,想讓他的氣息束/縛她,將她圍在只有他的方寸之地,謝秉安察覺到她的不安,抱著她的手臂逐漸收緊,在她單薄輕顫的脊背輕拍撫慰,無聲的陪著她。

寢殿靜的唯有蔚姝的哭泣聲。

她閉著眼,嗅著溫九身上淺淡的松柏香。

他說,有他在,這座皇城裏的人,誰也欺不得她。

他固然厲害,可他只是一個身份地位的小太監,如何抵抗的了權勢滔天的謝秉安,今日在馬車上的種種,都讓蔚姝意識到,若是不盡早逃離皇宮,她總有一日要毀在謝狗手中。

夜入醜時。

謝秉安從樂明宮出來,走在狹長幽暗的宮道上,神色冰冷森寒。

東冶安靜的跟在他身後,主仆二人朝著承乾宮的方向走去,途徑鳳儀宮時,謝秉安駐足,漆黑的冷眸涼涼的看向遠處步入夜色裏的人。

東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,眉心微皺:“主子,這深更半夜的,燕王怎會從皇後的寢宮出來?”

謝秉安皺眉,眉心攏著厭惡:“宮裏的腌臜事還少嗎。”

東冶頓時了然,只是仍覺得有些唏噓。

一個是一國之後,一個是天子的弟弟,明面上是叔嫂關系,背地裏幹的卻是有違常倫的腌臜事,難怪主子的神色都是厭惡。

謝秉安步入另一邊道:“你派些人安插在鄭府,暗中保護季宴書安危。”

“是……嗯??”

東冶回過神來,跟見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:“主子是讓奴才派人保護宴世子?”

他沒聽錯吧?

主子先前可是恨不得殺了宴世子,巴不得他能死多遠就死多遠,眼下怎地還護上了?

謝秉安:“他也在查楊家當年被殺的真相,秦雷沒死的秘密他也知曉,我懷疑當年參與這件事的還有鄭文兵,以季宴書執拗的性子,怕是會驚動鄭文兵那只老狐貍。”

季宴書不能死,尤其不能因為查楊家的事被牽累而死,否則小姑娘又該因此事念著季宴書,他沒那麽大度到由著小姑娘心底留著季宴書的位置,哪怕一角也不允許。

東冶回過味來:“奴才待會就去辦。”

他又想起一件事:“主子,潘史方才差人來傳話,他已將趙德雙這些年貪汙受賄的罪證收齊,包括他買賣官職,連同皇後謀害宮中妃子落胎的事都在內,讓奴才傳達主子,淮南那邊傳來秦雷的消息,潘史就先行回了東廠。”

謝秉安看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承乾宮,眸底冷意昭然。

所有計劃都在暗中進行,一切都快了。

等解決完二十年前的舊賬,他的寧寧在這宮裏,便能無所顧慮,無憂無慮了。

蔚姝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的,翌日一早醒來時,溫九已經走了。

雲芝進來侍候她,見她神色懨懨,擔憂道:“小姐,你怎麽了?”

蔚姝搖頭:“沒事。”

雲芝抿了抿唇,心中不由嘆氣,她大致猜到小姐是怎麽了。

此次獵場是逃走的絕佳機會,卻被皇後給毀了,眼下又回到樂明宮,小姐心情怎會好,不僅如此,小姐幾次險些被皇後害死,換做是誰,心情能好那才是怪事。

這幾日蔚姝一直待在樂明宮沒有出去,每晚照舊由廉公公來取血,溫九之前說,日後便不再去承乾宮了,可廉公公卻格外器重他,隔三差五的將他叫去承乾宮辦事。

天愈發的涼了。

晌午用過午膳,雲芝為蔚姝拆去手上的細布,離秋獵已過去半月,溫九日日為她塗藥,手心的傷已經好了,只留下淺淺的傷痕。

蔚姝看著雲芝在她手心塗抹去疤的藥膏,想到了謝秉安,也不知他的傷怎麽樣了,他是為救她受傷,從那晚看過他一次後,就再未去過巡監司。

“小姐,溫九說,這個藥膏堅持塗上十日,疤痕就能徹底消除。”

雲芝正要收起小瓷瓶,蔚姝伸手止住:“之前的傷藥還有嗎?”見雲芝疑惑,她續道:“溫九從鬼市帶來的傷藥,藥效奇好的那一瓶。”

“還有。”雲芝起身從妝奩那取過來遞給蔚姝:“還剩下半瓶呢。”

蔚姝收起瓷瓶,抿了抿唇畔:“雲芝,陪我去一趟巡監司罷。”

她想把這瓶藥送給謝秉安,還了他這份情,與他如從前般,只有仇恨,不牽扯旁的恩情。

雲芝點頭:“奴婢聽小姐的。”

從樂明宮出來,蔚姝與雲芝去了巡監司。

毫無意外的,被巡監司外的錦衣衛攔住了,來了兩回,雲芝也沒先前那麽怕了,對錦衣衛道:“我家小、娘娘要見掌印,勞煩你通稟一下。”

錦衣衛頷首,正要進去時,東冶從裏面出來:“娘娘。”

蔚姝手裏攥著藥瓶,瀲灩的杏眸越過東冶瞧向裏面:“東公公,掌印在裏面嗎?”

東冶笑道:“娘娘來的不巧,主子兩刻鐘前剛離開巡監司,出宮去了詔獄,娘娘有什麽事可以轉告奴才,等主子回來,奴才定當如實轉達。”

蔚姝松了一口氣,將藥瓶遞向東冶:“這裏面是治傷的良藥,等掌印回來,你交給他,再轉達他一句話。”

看到蔚小姐手中熟悉的藥瓶,東冶眼皮子跳了下,他伸手接過:“娘娘請說。”

蔚姝道:“他是為救我受傷,這瓶藥就當還了他的情。”

東冶:……

給他十個膽子,他也不敢將這句話傳達給主子。

藥已送到,話也傳了,蔚姝不做停留,與雲芝原路返回,主仆二人走向狹長的紅墻甬道時,看見了迎面走來的錦衣衛,為首的人正是東廠的潘督史,而本該待在鳳儀宮的皇後,此時卻被錦衣衛護在中間,頭上鳳冠已摘,身上的鳳袍也換上了一身白衣,一身素衣顯得雍容華貴的妝容多了幾分張揚的刺目。

潘史向蔚姝行了一禮:“奴才拜見姝妃娘娘。”

他的話,讓低垂著眉眼的皇後倏然擡起,一雙美艷的眼睛淩厲的瞪向蔚姝,袖下的柔荑也用力蜷緊,她瞇了瞇眸,對著潘史的背影說:“本宮竟不知,堂堂東廠的督史大人會對一個小小的姝妃這般客氣,是你們東廠的骨頭都軟了嗎?竟伏低於這個女人裙下。”

這句話連帶著東廠督主,巡監司的掌印大人一並罵了。

潘史轉身看向皇後:“東廠奉主子遵囑,見姝妃娘娘如見掌印大人,不得有任何怠慢。”

皇後臉色驟變,看著蔚姝的目光也浸滿了陰毒的恨意,之前聚在她心頭的疑點都在潘史這句話中得到了解釋。

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啊。

謝秉安竟然真的對仇人之女起了心思,她先前以為姝妃入宮活不長,早晚都會死在謝秉安手裏,沒想到,活的好好的是姝妃,將要死的卻是她。

她先前讓銀霜去過樂明宮,但都被巡監司的人遣回來,十日前燕王來鳳儀宮,她也與他說了此事,燕王也說過,他暗中派人接近樂明宮,但都被暗處的人扣押處死,樂明宮在這座皇城中,竟是比承乾宮的戒備還要森嚴。

謝秉安對姝妃還真是用盡心思,將她這朵無權無勢的嬌花護在樂明宮內,把一切陰謀詭計與勾心鬥角都摒除在外,看姝妃那張秾麗單純的臉蛋,怕是還沒接觸到宮中最令人絕望的黑暗。

皇後被錦衣衛帶走,蔚姝與雲芝退到邊上。

幽長的宮道裏,皇後的眼睛始終看著蔚姝,眼底流露著覆雜的情緒,有羨慕、怨恨、悲戚,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,恍惚間,竟讓蔚姝覺得,這一刻的皇後才是最真實的她。

娘曾經說過,這個世上最可憐的人都在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皇城裏,那就是一座能吞噬人靈魂的巨大囚籠,會將每一個人的貪念無限放大,也能輕易讓一個人的良知被惡念吞噬,變成沒有血肉與感情的冷物。

雲芝道:“小姐,方才潘督史說,讓東廠的人見了小姐如見掌印,這是真的?!”她有些雲裏霧裏的:“莫不是奴婢聽錯了?掌印不是咱們的仇人嗎,怎會讓東廠這般恭敬的待小姐?”

蔚姝看著雲芝一副愁眉苦惱的樣子,梗在喉頭的話還是沒有宣出口,謝狗如此待她,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對食罷了。

堂堂掌印大人的對食,自是不能被東廠怠慢了,若是她被東廠欺辱,那打的也是謝狗的臉,是以,在潘史說完那番話後,她心裏並沒有什麽起伏。

回樂明宮的路上,主仆二人都在猜測,皇後究竟犯了何事,會被東廠的人帶走,不僅帶走,還卸下了鳳冠與鳳袍,那可是一國之後,東廠即便再猖獗,也不該這般造次。

回到樂明宮沒多大會,蔚姝看見李酉從外面進來,順口問了一句:“皇後被東廠帶走的事你知曉嗎?”

李酉眼皮子一跳,險些驚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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